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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权健时代的豆张庄镇:员工仍热衷于打探他们的“束总”还会不会回来

来源:云法律网站时间:2019-12-27 13:43:55>跟律师谈谈<

   权健被曝光前,每天有上万人到总部“朝圣”,进不去会场的人就挤在门口的权健道上,十几米宽的双车道能被围得水泄不通,来送客的电动三轮车都得摆动车头“插缝儿”挤过人群。

   如今,权健成了杨元东等当地司机最不愿去的地方,“去10趟,9趟半都得空车回来。”沿路走过,行人寥寥,店面的卷帘门紧闭,依稀可见门内被刮除的“火疗毛巾”等字样。

   权健道的十字街口成了流浪狗的地盘。卖火疗毛巾的店铺关了门,沙县小吃等餐馆的桌椅也被搬空,只有被油烟熏得焦黑的招牌和铁栅门,记录着“火疗一条街”的往日辉煌。

   一年前,这条权健自然医学科技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权健)所在的街道,是天津市武清区豆张庄镇最繁华的地段。每天五六千人从全国各地赶来“参会”,带火了周边街道几十家商铺、餐馆和小旅店。火疗毛巾、权健资料、中医康复理疗师证等,都能在商铺买到。“光天津十八街麻花,一天就能卖四千多块钱。”一位在权健总部门口卖权健周边资料的店主说。

   雪崩始于2018年底,12月25日,医疗自媒体“丁香医生”的一篇文章《百亿保健帝国权健,和它阴影下的中国家庭》刷屏网络。患癌女童周洋之死,牵扯出权健掌门人束昱辉及其权健“帝国”的传销沉疴。

   2019年12月16日,伴随着一场大雪,被控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的权健公司董事长束昱辉当庭认罪的消息从武清区人民法院传至全国,蒙受权健传销毒害的家庭终于盼来了正义的曙光。而对依附权健“帝国”讨生活的小镇“臣民”来说,大厦倾翻的360余天,每一天都是凛冬。

被“放假”的权健员工

   尽管已“放假”近一年,杨元东仍把印有权健标志的黑色羽绒服穿在身上,这是他以三三折总计180元的内部价买来的员工福利。做滴滴司机久了,他肩背僵直、右腿酸麻时,总会怀念在权健的药厂里控制机器、偶尔检修设备的自在日子。

   曾经,权健集团总部是豆张庄镇的地标式建筑。从武清高铁站开车十几分钟,就能远远望见有“权健肿瘤医院”巨形招牌的白色建筑,再向西北方走一公里,庄重气派的权健自然医学(天津)产业基地就近在眼前。

   豆张庄镇位于京津两地之间、总人口仅2.5万。权健公司2018年度公开披露的员工人数为1491人,如果算上部分临时工以及权健肿瘤医院聘请的护士、清洁工等,有两千多人在权健谋生,大多来自镇西距中心区较远的十余个村落。

   用当地村民的话说,几乎每个家庭都有人在权健上班,或做些相关的小生意——七十多岁的老大爷都能开着电动三轮车往返于武清高铁站与权健之间,一天也能赚一两百块钱。

   像杨元东夫妇,一个在车间、一个坐办公室的“双权健职工”家庭,曾经是能够站上豆张庄镇“鄙视链”顶端、令人钦羡的存在。多位权健员工及其家属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权健出事前,员工的月均工资在5000-6000元,另有奖金、餐补等福利。“有些做物流的装卸工,虽然辛苦点,但一个月能赚一万元。”杨元东说。

   在这个传统的农业村,月入一万多元,几乎顶一个务农家庭全年的收入。买房成了风潮,年轻员工从村口瓦房搬进了新楼,私家小轿车在权健公司周边停得满满当当。“辉煌着呢”,当地村民何鑫指着如今空落落的街巷唏嘘不已。

   2018年12月27日下午,天津成立联合调查组进驻权健展开核查。权健公司的营销大会被叫停,供人参观的权健肿瘤医院停业,“火疗一条街”的商家全部关门,连三轮车都被清理干净。

   何鑫的妻子今年50岁,在权健的宾馆做服务员,权健的营销大会被叫停后,她也收到通知“放假”回家,按照合同,拿到了2万元赔偿款。2018年12月28日,有媒体报道权健总部23名洗碗工突遭强行辞退。实际上生产车间、后勤、办公室等各部门均有裁员。

   “最多的人拿了五六万赔偿,都是按工作年限算出来的。”何鑫说,妻子目前在家带孙子。

   据南方周末记者了解,如今仍留在公司工作的员工仅一百人左右。作为相对核心的技术工人,杨元东也已经“被放假”近一年了,五险一金照交,但每个月只有1400元的基本工资。

   “以前一周就得跟朋友聚一下,找地方吃饭喝酒,现在哪还敢?”杨元东自嘲在饭桌上吹牛、喝酒吃肉的好日子一去不回了。

   权健案被曝光后,市场监管部门掀起了针对保健品行业整顿的“百日行动”,风波从豆张庄镇席卷全国各地。据南方周末记者不完全统计,全国有数千家权健火疗店被查封,涉及传销的相关产品被下架。在天津,天狮、康婷、尚赫等直销企业的“会销模式”大多偃旗息鼓,整个保健品行业都在过冬。

“‘束总’还会不会回来”

   没人知道为何权健选择了豆张庄,但束昱辉的“师父”——天津天狮集团掌门人李金元也盘踞在天津市武清区。1993年,他贷款1200万在当地建厂进军保健品行业,有“直销开山鼻祖”之称,2005-2016年其一直位居天津首富。

   在武清,豆张庄镇偏居远郊,但并不封闭,104国道和多条高速公路、铁路均过境于此。在天津各区县中,武清的经济一直排名靠后,豆张庄镇当地农民收入普遍不高,招商引资成了促进乡镇发展的重要工作。

   当地政府网站显示,豆张庄镇在积极发展农业的同时,建成了新世纪经济园区,形成了食品、医药、包装三大主导产业,吸引了权健等一大批国内高新企业入驻。束昱辉到武清创办权健,当地政府非常欢迎,专门将一条马路命名为“权健道”。天津市、武清区相关领导都曾到权健的生产线、权健肿瘤医院考察过。

   2013年是权健和束昱辉的一个重要转折点。这年8月,权健拿到了商务部颁发的直销牌照,销售额直接从2012年的5.5亿飙升到50亿。也正是这一年,他进入武清区政协。

   2014年9月,两千张床位的权健(天津)肿瘤医院落成;2015年10月,年产三百万盒破壁灵芝孢子粉胶囊等保健食品的建设项目被豆张庄镇人民政府批准。

   企业年报显示,从2014年开始,权健为当地带来的税收从0.9个亿一路增长至2018年的1.6亿。据中国直销企业排行榜,权健2016年的年销售收入接近200亿元,甚至高于武清区一年的财政收入。

   权健被曝光前,每天有上万人前来总部“朝圣”,进不去会场的人就挤在总部门口的权健道上,十几米宽的双车道能被围得水泄不通,来送客的电动三轮车都得摆动车头“插缝儿”挤过人群。权健道也变成了“火疗一条街”,各店铺售卖着权健周边产品火疗毛巾、书籍资料,招牌摆得满街都是,各种旅店、餐馆为“朝圣者”们提供食宿。“

   只要投资入伙,躺着就可以赚钱”、“一周赚5万,一个月赚20万,不出一年就可以买宝马”“在座各位,都是未来的千万富豪、亿万富豪、一方霸主!”……每天,权健讲师们都在进行着这样的鼓吹。很多人真心相信,这是一门既赚钱又造福他人的生意。

   多位武清当地村民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以前束昱辉的直升机常常停在权健肿瘤医院门口,“说可以用这个直升机接送病人。”在何鑫看来,冠名中超足球队、高铁动车组等高调行径,都为权健埋下了隐患。

   2015年,权健集团出资1亿元并购中甲球队天津松江(后更名为天津权健并冲超成功)。有媒体统计,成立3年多来,束昱辉砸下约22亿元打造球队,频频豪购世界级球员,甚至一度传出3亿欧元报价梅西。

   连球员一度也用上了权健产品。2017年5月,权健国脚王永珀骨折后曾在微博透露“正在用权健膏药做治疗,相信很快会康复”。权健事发后,这条微博被悄然删除。

   几乎无人相信,这家当地的明星企业会因为一篇微信文章走向倾覆。时至今日,杨元东等权健员工仍热衷于打探“,丁香医生”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他们的“束总”还会不会回来。

“下岗”难就业

   如今,权健公司成了杨元东等当地司机最不愿意去的地方。“去10趟,9趟半都得空车回来。”一位把南方周末记者送去权健公司采访、在路边等了25分钟都没接到派单的滴滴司机说。“帝国”倒台时,雪花落满整个小镇,曾受束昱辉庇护的“臣民”最先记起了权健的好。“以前总觉得权健食堂难吃,但好歹有四菜一汤,去其他公司以后,同事说新单位吃的是‘猪食’。”杨元东笑着说。

   杨元东是土生土长的豆张庄镇人,4年前进入权健,手下有6条产品生产线。那时药厂昼夜开工,工人工资是当地平均工资的几倍;生产车间的早班从早7点到晚7点,晚班则从晚7点到第二日早7点,十几万粒胶囊,5个班、2天半就能完工。

   他也不是没想过再找工作,但很多条条框框摆在眼前。35岁是第一道门槛。“年轻的还行,一过了35岁,如果没点技术,各大厂子都不愿意要。”他也不愿再做回车间工人的老本行,“就算刚洗完澡,去人多的地方,人家也嫌弃那种油味沾在身上。”

   他们原本以为权健暂停“会销”只是配合调查,员工放假、“火疗一条街”的商铺关门几天,避过了风头就会一切照旧。没想到2019年1月7日,《天津日报》头版评论文章称“重打猛打真打,坚决铲除保健品乱象”。风暴真的来了。

   束昱辉被抓这天,正值权健足球队在阿联酋海外拉练的第一天。下机后看到手机上的新闻弹窗,球员们全傻了。

   传销、会销的潮水褪去,权健“帝国”终于裸露出光秃秃的骨架。全国数千家火疗店被关闭,涉嫌欺诈、虚假宣传保健品的经营户被查,所有关于权健的宣传海报被撤掉,部分地区还查扣了涉嫌违法的保健食品。

   即便在豆张庄镇,权健公司也如遗迹般横亘在昔日辉煌的“权健道”上。沿路走过,行人寥寥,店铺卷帘门紧闭,依稀可见门内被刮除的“火疗毛巾”等字样。

   在天津,与权健有关的一切迅速消失。曾以权健冠名的权健足球队、乒乓球队分别更名为天津天海、天津乒乓球俱乐部,并完成由内而外的“去权健化”。

   杨元东说,在武清经济开发区,有企业听说前来应聘的是权健的前员工,印象分立马打了折扣,不愿意招聘。不过,权健员工也看不上开发区的这些企业——“从镇上到开发区要1小时,早晚高峰更堵车,以前我们顶多十几分钟就能到家吃上热乎饭了。”更别提很多单位只招临时工,没有五险一金,不管饭,比轻工业的权健药厂更脏更累,难得有坐办公室的文职工作,工资才100元一天。

苦盼“接盘侠”

   一年来,豆张庄镇的这家明星企业仍是流量担当,但新闻里再没有一条好消息。2019年12月16日,束昱辉当庭认罪的消息在24小时内传遍了小镇,传销的罪名再也洗不掉了。

   从青海来天津打工的张辰,在距离权健肿瘤医院几百米的104国道旁经营一家兰州拉面馆,权健肿瘤医院往南就是豆张庄火车站,镇政府、法院等机构也在权健肿瘤医院旁边。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以往,每天都有三四十辆旅游大巴车停在公路上,他的店铺以前一到饭点就爆满,在权健公司旁边还有另一家分店,租金一年26万,比肩一线城市的临街商铺,权健出事后也关门了。

   有周围村民说,权健公司到来之前,公路旁边这家店的牛肉拉面3元一碗,如今都涨到15元了。张辰也满腹委屈,房租从每年3.5万涨到了7万,如今权健倒台了,生意也差了,房租却一点都没降。

   他不知道自己还会在豆张庄镇“奋斗”多久。他很关心权健会不会破产,也盼望权健肿瘤医院这栋气派大楼尽快转让或交由其他医院来“接盘”。

   曾经积极招商引资的当地政府,也彻底放开了对权健的庇护。2019年12月19日,南方周末记者到豆张庄镇人民政府、人民法庭、武清区市场监督管理局打听权健公司现状,工作人员均表示不了解相关情况,也不知道企业是否仍在生产或运营。

   权健总部大门紧闭,门卫拍窗示意南方周末记者不要在门前拍照,“如果想买权健产品,以前联系哪个上家,就还继续找他”。

   有重操旧业、在朋友圈里销售权健产品的经销商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们手上仍有很多老客户信任权健,到处找产品“,就怕断了药”。他们自称产品销售从没停过,但后续产品可能更换包装,有“权健”标识的产品很可能是最后几批了,言辞间给传销生意披上了几分悲情色彩。

   而多个“权健传销手段揭秘群”的群友义愤填膺,“很多家庭妻离子散、负债累累,还有被权健产品贻误病情致死的,给社会造成的危害无法估量,还要让他们继续猖狂地做传销么?”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杨元东、何鑫、张辰均为化名)


(注:本新闻来源腾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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