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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轻易给扣“崇洋媚外”的帽子 有割裂历史记忆的危险

时间:2019-6-28 14:40:33>跟律师谈谈<

   乱改地名对个人和社会而言都会有割裂历史记忆的危险,因为后人不知道你到底指的是哪里。

   近日,海南、河北、广东等全国多地民政部门列出不规范地名清单,多个建筑物、居民小区等被认定取名不规范,理由包括“怪异难懂”“刻意夸大”“封建色彩”“崇洋媚外”等。

   其中,海南省民政厅发布的清单显示,84个地名被查出存在不规范的情况,如维多利亚花园、维也纳国际酒店等因崇洋媚外被列入清单。156人文行馆、毕弗利别墅等因“怪异难懂”也被列入清单;珊瑚宫殿、帝王花园小区则被指“带有封建色彩”。

   这波从海南蔓延至全国的改地名风潮中,一些做法引起网友热议。部分网友质疑此举“矫枉过正”、一刀切、“乱扣帽子”。支持者则认为“贪大求洋”的地名背后是文化不自信、崇洋媚外的表现,改掉此类地名的意义在于提升文化自信。

   “一个挺好的想法,如果不能按照令人信服的逻辑推进,那么就容易引发物议沸腾。”2019年6月20日,人民日报海外版微信公号“侠客岛”刊发评论认为,在一些民生问题还没有得到更好解决的情况下,大张旗鼓改名字,很可能会给社会、给老百姓造成一种正事不干、搞表面工程的印象。改名过程中的成本有多少?谁来承担?改名的标准是不是合理?这些问题,有待明确。

   事实上,对于地名的规范早有先例和相关条例出台。早在1986年,国务院就出台了《地名管理条例》,对地名进行初步规范。2016年,民政部曾专门出台措施,加强地名文化保护暨清理整治不规范地名工作,其中就包括重点清理整治居民区、大型建筑物、街巷、道路、桥梁等地名中存在的“大、洋、怪、重”等不规范地名,营造规范有序的地名环境。2018年12月,六部委印发《民政部等六部(局)关于进一步清理整治不规范地名的通知》,根据要求,各地在2019年3月前需完成摸底排查并确定拟清理整治的不规范地名清单。

   人民日报官方微博于2019年6月20日发表评论:地名承载一地的历史、记忆与感情,无论命名或改名,都需审慎稳妥。改名是为历史纠偏,但也要考虑社会成本,以便民利民为宗旨,可改可不改的不应更改。让城市地名,留得下传统,守得住文脉,听得到百姓心声。

   2019年6月21日,针对此次“地名整改”行动中出现的争议,民政部回应表示,清理整治不规范地名是进一步规范地名管理、传承和弘扬优秀地名文化的重要举措。各地要准确把握政策,防止随意扩大清理整治范围。民政部区划地名司要求各地进一步规范工作程序,充分进行专家论证,广泛征求各方意见,审慎提出清理整治清单,严格按程序推进实施。

   围绕地名的意义与改地名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南方周末专访了历史地理学家、复旦大学教授葛剑雄。

乱改地名会让中国人的地理知识越来越贫乏

   南方周末:很多地名背后是一个地方的历史文化,你之前提到地名和社会记忆之间的关系,能否再具体谈谈?

   葛剑雄:地名是一个地方的文化遗产的一部分,也是生活在那个地方的人集体记忆的一部分。地名不只有空间的意义,还有历史的意义。比如,一些地名背后是近代殖民的历史。有很多地名是因为当年帝国主义侵入中国而改变的,比如东北的一些地名,在俄国入侵之后被换成俄国地名,香港被英国占据后,很多英国地名就被搬到了香港。还有一些路名是因为要纪念历史名人。比如香港的太子道,就是因为1922年英国王储爱德华到访以后改的。又比方上海的江宁路,以前叫戈登路,当时为了纪念参与镇压太平天国运动的英国人戈登。淮海路以前叫霞飞路,霞飞就是一个法国的著名将军,后来解放后改成淮海路是为了纪念淮海战役。

   有的地名也反映一个阶段的主流价值观念。比如冯玉祥当年在河南的时候,就设立了博爱县、民权县。你去台北,经常能看到忠孝路、信义路、仁爱路这样的地名,把和平、幸福、解放、复兴、建设这样的词用在地名里的情况就更多了。

   南方周末:你特别强调过乱改地名会造成个人和社会的记忆断裂,这次海南公布的需整改的部分地名如“反修桥”“反资桥”等,都带有鲜明的历史印记,这些有必要改掉吗?

   葛剑雄:我觉得这需要根据具体的情况来。比如,有一些地名虽然有特别的历史记忆,但是可能已经不符合当前主流的价值观,那就没有必要再保留了。比如“反资”“反修”这些名字,现在如果再用这样的地名,会造成价值观的混乱。像这样的地名其实早就可以改掉了,改革开放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没有及时改掉?这是主管部门需要反思的。

   南方周末:你批评过地名更改的诸多乱象,比如徽州改成黄山,是因为缺乏历史感吗?

   葛剑雄:我觉得还不光是缺乏历史感的问题,很多都是为了营销。像有的人说张家界是因为改了地名才变得更有名,这是本末倒置。要是没有被确定为世界自然遗产,没有大规模的开发和投入,仅凭改一个名,就能增加十几个亿的收入吗?还有像徽州变成黄山之后,会造成政区名和景点名混淆的情况。如果你是去黄山旅游的外地人,本地人就会问你,是要去景点黄山,还是去老屯溪。

   就像我之前说的,乱改地名对个人和社会而言都会有割裂历史记忆的危险,因为后人不知道你到底指的是哪里。而且,现在很多地方争夺历史名人故里,我觉得很可笑。其实有些古地名在今天什么地方是很清楚的,但频繁的调整、地名的改变,人为地制造了很多矛盾。本来,大多数行政区划的调整只要改通名就可以了,没必要改专名,但为了表示是新地名或者为了扩大影响,故意改了专名。这是不应该的,也是很可惜的。专名一消失,跟它们有关的历史文化也消失了。

   像徽州改黄山这样把政区名字改成景区名字的情况,也会让中国人的地理知识越来越缺乏。像都江堰,我们从小就知道都江堰在四川灌县。现在灌县没有了,改叫都江堰了,没有人知道灌县在哪里。我经常问学生是哪里人,他们往往只告诉我是哪个市的,一般只讲到地级市,不会说哪个县的。我问是哪个县的,他们才告诉我。为什么不说到县一级?他怕说出来你不知道。说明了什么?说明我们的地理知识在减少。介绍籍贯,我们传统做法是到县一级,长期下去,到市就为止了,而且有的是把市和景区混在一起。地理知识是需要在日常使用里巩固的。如果我们接触地名越来越单一、笼统,就会造成我们地理知识越来越贫乏。

改地名的原则没有错,但需要细则

   南方周末:前些年也有很多地方提过改地名,你觉得目前这一波改地名跟之前比有什么不同?你怎么看这一次改“大洋怪重”的要求?

   葛剑雄:实际上,改地名早就有了。这些条例本身没有错,我们现在实施的管理(整顿),其实是国家一贯的原则,但是需要细则。这里有这么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是,标准怎么定,谁来定?比如说,这里有程度的不同、影响的大小,还有一些外国的人名、地名是有前提的,哪一些是可以不改的,都需要细则,核心问题就是由谁来决定。不能主管官员说了算,得有一个程序,比如有些需要专家认证,有些需要调查的,还有些是要手续的。地名的规范是全面的规范,不能简单地一刀切。

   第二个问题是,这些要更改的地名,需要区分合法与不合法。比如,有的地名当时是合法报批的,今天要改的话,主管部门是有责任的。比如,有些地名的改动,应该考虑到经济上的代价。每动一个地名,特别是大范围的地名,比如一个小区,涉及千家万户,包括电子地图、导航信息、快递地址等都需要改。有的地方牌子要重做,章要重刻。如果本来定地名的时候是合法审批通过的,政府部门要考虑适当给予经济补偿、减免,而且还要制定出一个时间表,要把准备工作做完。如果本来就是非法的、从没有报批过的,那责任应该在下面,但也要考虑到不要影响到民生,也需要一个过程,防止因为改地名过快造成的信息混乱。

   最后一点,针对这些事情,主管部门也要反思。比如滥用外国的人名地名、通名不规范等情况,像什么广场什么城,当时是怎么通过的,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有及时整改,还要查一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仅仅是当时行政不作为吗?我知道有一些地方的命名是房地产商做了公关的,中间有没有涉及腐败,还有的一开始被通知要整改,但非但没整改,反而还通过了,上级部门应该督促做经验教训的反思。

南方周末:有地方政府专门向你咨询更改地名吗?

   葛剑雄:有,但大部分时候是他们定好了,找我们去背书站台,一般遇到这样的情况,如果改的地名本身我觉得不合适,我都会拒绝。其实这就是主管部门自己拍脑袋决定,没有充分考虑公众和专家的意见。

地名既是文化符号也是实用的工具

   南方周末:你曾经批评滥用外国地名反映出命名者的价值观念混乱,这是指崇洋媚外吗?

   葛剑雄:世界上任何一种相对强势的文化,总是有人盲目崇拜的,不仅是中国大陆,在一些其他发展中国家和地区,都曾经出现过他们认为先进优雅高级的地名。像台湾的有些小区和豪华会所,也喜欢用西洋的名字,更不要说日本韩国。一般有了自己的文化意识后,有的洋地名没有存在多久,但有的经过时间考验后保留下来了,因为这些地名也反映出一定的历史过程。像这样的情况,不要轻易说崇洋媚外。

   还有一些地方,为了招商引资、表示开放,但当时不知道怎么做,就用了这些洋名,现在不合适的改过来就可以了,不要轻易地给人家扣上崇洋媚外的帽子。也有的可能是出于好奇,比如房地产上用了“曼哈顿”“维也纳”这些名字,都是为了营销,这种风气是不好的。一些新建的楼盘、新开发的小区钟情于使用外国地名以显示档次,对这种做法,地名管理的相关部门应该严格控制,但不要简单说是崇洋媚外,可能就是崇钱、想提高价格。所以情况比较复杂,特别不要把有的事情轻易政治化。

   南方周末:你如何看待“洋地名”现象?有人觉得改掉那些洋地名可以彰显文化自信。

   葛剑雄:有一些地名只是为了洋而洋,也没有什么历史渊源,不是为了纪念某个外国历史人物,只是觉得这样更有格调,这是要严格控制的。但有的人说要把洋人洋地名都改掉,我并不赞成,适当使用外国地名是可以的。比如,已经成为当地历史的外国地名应该保留,在一些城市适当增加一些以外国人名、地名命名的地名也没有什么不妥。

   南方周末:跟地名“洋化”相对应的是,有的地方提倡改回古地名或者复古,对于这样的做法,你怎么看?

   葛剑雄:确实有一些人说要恢复古地名,而且越老越好,我也不赞成。地名本身既是一个文化符号,也是实用的工具。有些地名已经改掉很久了,本身意义又不是特别大,或者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那就没必要刻意复古。比如,王家庄就王家庄,又没有重要意义,为什么还要恢复过来呢?有些重要的地名没有了,也可以通过多种途径恢复或保留。比如有的大地名没有了,可以适当保留小地名。甚至小地名没有了,但又有重要的历史事件,可以在原地放一块牌,立一块铭牌。也就是说,不是只有完全把原来的地名改回来这一个办法。

   和其他街道合并。提篮桥是一个比较有历史感的地名,有一座提篮桥监狱,以前二战时还是上海的犹太人聚居区。我建议提篮桥这个名字是不是可以保留,他们说以提篮桥居委会的方式保留下来了。包括上海地铁新开的一些线路,用了以前的地名,这也是可以的。

   有的地方一味复古,只是因为历史上有名,就一定要恢复,这是错误的。另一方面,现在还在的地名包含了一定的历史含量,那就不要轻易改掉。比如复旦大学旁边有很多路名是以“国”和“政”开头的,这是当年的国民政府制定的《大上海计划》就规划好的,纵向道路以“中”“华”“民”“国”字头命名,横向道路以“上”“海”“市”“政”字头来命名,所以看到复旦旁边的“国”和“政”的路名,就能想到这段历史,是很有历史价值的。

   南方周末:有的人很看重地名的特色,有人说上海很多街道的名称直接用中国省市做地名,没有什么特色,你怎么看?

   葛剑雄:上海道路以省市来命名从英租界的时候就开始了,也不是现在才有的。1865年的时候,当时英美租界当局决定在原来的英租界内实行南北向的道路以中国的省市来命名,东西向的道路以中国重要城市来命名。所以,上海一直有把城市作为路名的传统,看路名大概就知道所处的位置,也很方便。台北也是,在台北地图上,你能看到贵阳路、成都路、哈密街、绍兴街,这样的地名非常多。当时日本战败后,国民党政府收复台湾,就公布了关于街道名称改正的办法,(这种类似的命名方式)最重要的原则就是要发扬中华民族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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