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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具师被卷入伪钞案 港片衰亡之际 电影圈一致对外

时间:2018-11-8 11:11:02>跟律师谈谈<

    得知伪造假币的罪行被撤销时,张伟全正与制片人开会。有人进来祝贺他,接着,电话接二连三响起来。张伟全松了口气,然后赶往尖沙咀的船坞拍戏了。立即投入工作对他来说是必须的:到此为止,他已耗费了太多时间、精力,以及100多万港币。——这些不是假币,而是真正的纸币。

一桩莫名其妙的假币案:道具师突然被抓,电影圈一致对外

    制作一沓假币,需要什么流程?电影《无双》描述了印钞工艺的细节:需要严谨、高超的摹仿,还需无酸纸、变色油墨和特殊的浮水印技术。但对张伟全来说,这些太复杂了,假如给他定罪的那些是“假币”,那很简单:确定模版后,交付打印即可。方法简单到张伟全甚至不记得公司还留有这些道具。

    2018年5月,在香港,他被裁定“保管伪制纸币罪”。判了四个月,缓刑两年。张伟全接受了控方的盘问。裁判官问他是否知道仓库中存有这些“纸币”。他答不知道。裁判官又问,是否知道制造道具纸币需申请。他还是不知道。

   他没有说谎。

    张伟全今年47岁,身材高挑,皮肤偏黑但匀称,穿着低调——通常是印着公司LOGO的黑色T恤搭配牛仔裤,常年戴一副圆框眼镜。说话、行事利索而松弛,这使他看起来显得年轻。

    圈里人叫他“道具全”。港片的繁荣期,香港有三四百名道具师,人手仍嫌不足。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拥有600多万人口的弹丸之地,输出的电影数量几乎超越了所有西方国家。未在影片中亮相过的街道少之又少,数不清的珠宝抢劫及街头追逐都沿着弥敦道展开。

    在所有这些黑帮片中,都需要一种道具——“纸币”。

    2016年11月2日,香港商业罪案调查科探员在罗润霖的私家车中搜出近万张面值1000元的道具港币,借出方指向张伟全。隔天,在张伟全开设于香港新蒲岗的道具公司内,20多名警员搜出21箱共22.3万张道具纸币,包含多种币种。

    这种假币上面印着“Props(道具)”字样。事情一出,香港太平绅士、电影导演会永远荣誉会长吴思远觉得荒谬,两次主动到商业罪案调查科要求解释。

    香港电影工作者总会会长田启文也觉得匪夷所思。他们后来都出现在庭审现场,是辩方证人。现场氛围不错,至少田启文这么觉得。奇怪的是,当他陈述完毕时,裁判官没有向他提问。这使他一度以为案情清晰明朗,胜利在望,便安心回去等待判决结果。

    那条引发争议的条例由香港金融管理局颁布于上世纪:当中规定,电影业使用道具钞票需向金管局提出书面申请,获批后才可复制,并只用作拍摄用途,否则即属违法。但他们说,从不知道这条规定。

    如果有谁认为管有道具纸币意味着将用它们行其他事,那一定有些夸张。消息刚刚传出,香港电影人就忙起来了,他们纷纷将手中的道具纸币销毁,以免惹上官司。香港电影工作者总会发布声明,痛斥:“此事在全球电影业界史无前例,更属无中生有,势必成为国际电影业界之大笑话!”

    张伟全决定上诉。事实上,从案件爆发那天起,他就决定死磕到底了。

    至少有两个理由支撑他这么做。首先是孩子。9岁的女儿刚上小学三年级,一天,老师在课堂上说,昨天有两个叔叔做伪币被抓了,叮嘱孩子们切勿模仿。这让张伟全很难受,他不想成为反面教材。他需要证明清白。

    另一个理由是:他不想拖累整个行业。是香港电影让他丰衣足食的。他为此拥有了自己的制作公司,在圈内建立起名气。这次有了先例,难保此后拍摄受阻。

    上诉到高等法院前,张伟全已花费100多万开庭费、律师费。“可能我是个粗人,没想那么多,只知有些事情一定要做。”他说。

    最初,张伟全拒绝了田启文的筹款提议。他坚定而顽强,赢得了田启文的尊敬。后来案件到了上诉阶段,需要另外一笔钱,田启文说服张伟全接受了70多万筹款。

    这笔筹款主要来自总会底下的11个分会、活跃在香港的多家电影公司、律师,以及一些无名氏。除了帮助张伟全,田启文想要的还有团结——“通常碰到一些大是大非的时候就比较团结,尤其是我们电影圈。”他说。

经典港片时代:不讲章法却奔放繁荣,遍地都是回忆

    正式入行前,张伟全曾在电影圈短暂地“玩”过一年。那是1989年,18岁的张伟全经朋友介绍入行,在片场做道具场务帮手,“能看到明星”让他很满足。事实上,他参与的第一部电影就让他如愿见到了大明星。

    电影片名《奇迹》,主演是成龙。那是一部典型的香港电影,融合了黑帮元素、打斗场面、喜剧桥段及曲折的爱情故事。在张伟全记忆中,片场有近百名称谓为“道具师”的工作人员。不过,他们当中真正负责制作道具的只有40人,剩下的是初出茅庐的“小弟”,出卖体力,被“大哥”们呼来唤去。

    即便如此,他们也是不可或缺的。有时剧组6点钟收工,他要立刻赶往其它剧组。没时间休息,道具领班对年轻的张伟全招招手,指指边上空地:“你不要怕,你在旁边睡两个小时。”

    港人信奉“只要肯努力,钱少亦可以拍出好东西”的道理。港人热爱港片。张伟全还是个孩子时,已是港片拥趸。年少时期,娱乐项目空乏,加之港人居住空间逼仄,都爱到公园、卡拉OK及电影院去。

    1986年上映的《英雄本色》,张伟全进影厅看了4遍。他被银幕上的枪林弹雨与江湖意气吸引。周润发扮演的小马哥玉树临风,戴墨镜批风衣,口叼牙签,拥着歌女在长廊舞步翩翩、杀气腾腾,轻佻又狠辣。

    “它会令你的肾上腺素高的。”张伟全突然激动起来,右手抬高又落下,“好似男人都是这样,爱刺激。”

    《英雄本色》是特色中的特色,奠定了吴宇森的地位,并影响了很多人。《无双》的导演庄文强,年轻时视小马哥为所有港式理想的融汇——失去的,要不顾后果地抢回来。30多年后,他在《无双》中重现了小马哥假钞点烟的场景:“快、靓、正,形成了一种文化。”

    田启文能回忆起很多那时候的事。他在银幕上演的都是些小角色。他在《摩登衙门》里跑龙套,在《僵尸先生》中客串米店老板的儿子。

    遇到周星驰后,他仍是配角,但渐渐有了姓名。《食神》中,他出演傻里傻气的小混混“神仙”,顶着一头绿发,吃吃笑不停;《功夫》里,他是欺软怕硬的斧头帮师爷;而在《少林足球》中,他贡献了“一秒钟几十万上下”的经典台词,他所扮演的三师兄被周星驰饰演的五师兄采摘出来,送上球场,成了金钟罩、铁布衫的守门员。

    港人叫他“田鸡”。名字是他自己取的。刚入行,家人嫌做电影丢脸,他想改名以防被家人知道。“田鸡”很好记。“容易记,你的机会就多了。”

    田启文最怀念的是香港电影人奔放的创作思路。百花齐放,什么题材都可拿来大做文章。生动的片刻就能发展出剧情来:密集、刺激、张狂极致、不讲章法。电影拍得很快,一部接一部,仿佛灵感永不枯竭。《纽约时报》有句经典概括,“尽皆过火,尽是癫狂”。

    那是八九十年代的香港。不止是电影,各处都繁荣,遍地是机会。“你只要百分百地努力,最少都会有百分之六十、七十的回报。”张伟全回忆,片场太辛苦,收入不稳定,一年后,他被电影之外的世界吸引。

    离开电影后的张伟全干过很多事。他捣腾过小生意,做过首饰学徒,开过货车,与友人经营过茶餐厅。他被卷入那股前进的潮流,陷在时代之间,看似前进,实则迷茫。

不甘心的影人,守着一个不再繁荣的时代;配角登上历史舞台

    香港电影的舞台正在逐渐消失。先是亚洲金融危机。2003年,内地与香港签订CEPA协议,一大批香港导演北上:投资压缩、人才离去。港片如迷茫的香港年轻人,找不到归属,慢慢坠入边缘。

    张伟全正是在这一年回归电影圈的。他关闭了茶餐厅,身上负债,感到灰心丧气,“好似没有灵魂的人”。相熟的朋友仍在电影圈做道具,体恤他的困境,不时给他介绍点活。张伟全想赚钱,什么活都接。白天做道具,夜里开货车,他忙得团团转,片刻都停不下来。

    行业肉眼可见地凋零了。“好多人都走噻了喇。”他说那时一年能开工10个月已经很了不起。

    同一年,电影《无间道》获得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影片。但它在当时是异类,影片中没有太多符合成功定律的爆破或动作场面。起初,庄文强打定了输的定数,没料想它竟成救市之作。

    但它没能挽救港片颓势。一众港片主角退场、北上,配角轮番上阵。

    张伟全留在了香港。更早之前,他们一家四口挤在山上不到20平米的公屋里。他每天带着儿子下山上学,途经山下可供购买的、面积更大的公屋。一天,他照例带儿子下山,儿子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山下的房子问他:“爸爸,你不是要买大房子给我们吗?”

    他的一生就是从那个瞬间开始改变的。突然之间,他要求自己像一个体面的父亲那样,为妻儿提供舒适的生活。

    2011年,他开了第一家道具公司。这是赌徒般的孤注一掷。在夹缝般的空间里,生意一步步做起来。如今的工厂面积已有10000呎(约920平方米),目前,他手下有40多名员工。一家四口也住进山下更大的房子里。

    工厂在开阔的清水湾制片厂。那里依山傍水,过去曾是荒地,1958年被邵氏兄弟从邵村人手中买下,开始造梦。后来因场地设备不够,无线电视台搬离。

    如今那里很安静。偶尔有工人出没。张伟全的工厂中堆满了道具:气球、椅子、中伤的人体、爆樽用的啤酒瓶、洁白的脚、轻如泡沫但造型逼真的斧头。65岁的老师傅身材干瘦,在木箱上敲敲打打,偶尔眼睛向上瞥,看看来往的人。

    总之,一切看起来都在好转。他在行内积累名声,参与制作的电影超过70部,包括《港囧》《使徒行者》《春娇救志明》《明月几时有》在内,他都买碟回来纪念。可他也忍不住要感慨,在香港,道具真是越来越不被重视。成本减少时,第一项被砍掉的就是道具。

    已经57岁的田启文也不是没想过北上。2009年离开星辉时,他也想跟随大潮进军内地。但要离家,妻子很抗拒,他就又留了下来。他先去唱片公司,后来看到港片人才断层严重,就又折返,成立影视公司,想为行业做点事。

    他是个乐天的人,一如他塑造过的那些角色——卑微却心怀梦想。相比“田会长”,他更爱人称他“田鸡”。交谈时,看不出他有什么保留。他喜欢与年轻人在一起,并从中体会到乐趣。

    他的公司位于九龙观塘的友联大厦11楼,并不起眼,只是在门上方挂了块牌匾,写着“少林正宗”。会议室的几把木椅子是电影道具,片子杀青后无人处置,他给“捡”回来用。

    他致力于培养更多“配角”:开办培训班,启用毫无经验的年轻人。动机可追溯到他的个人经历。少年时,他因电影《五毒天罗》,想方设法进娱乐圈,苦于相貌平平,履历空空,由龙套跑起,好在肯吃苦,一有机会就留宿电视台,天天跟着值夜班剪辑师、灯光师学习,慢慢晋升。

    那时他还是厨师,有意讨好前来吃饭的演艺圈人士,前辈敷衍他:“带你进这个圈子不难,让你留下来才难。”数年后,他对这话有了切身体会。他现在做的就是让人“留下来”,为疲乏的港片打开窗口,让新人进入,将它重新搅动起来。他的梦想宏大而天真——“通过后起之秀恢复昔日香港电影的辉煌,让香港电影重新上路。”

道具师的案子被撤销了。重要的是继续造梦

    得知伪造假币的罪行被撤销时,张伟全正与制片人开会。有人进来祝贺他,接着,电话接二连三响起来。张伟全松了口气,就赶往位于尖沙咀的船坞拍戏了。立即投入工作对他来说是必须的:到此为止,他已耗费了太多时间、精力,以及100多万港币。——这些不是假币,而是真正的纸币。

    审查程序的不合理是个可钻的空子。关于罪行撤销,张伟全与田启文都说,得益于裁判官未按程序裁决。

    罪行撤销时恰逢《无双》热映。张伟全看过《无双》,他与美术指导林子侨合作过。他很欣赏林子侨,认为那是个“100分”的人——总是最早上班、最迟下班,总能用有限的资源制出巧妙的道具。

    不过,当人们借《无双》解读他的案件时,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无双》结尾,“小马哥”被打回凡尘,按倒在地,一脸懵然。这一幕被解读为对港片壮志未偿的隐喻。

    张伟全没想那么多。他的道理很朴素,“人家要把你压低,你要抬头挺胸地走,环境会让你跌倒,但能不能站起来是你自己决定的。”

    即便这场轰动全港的官司耗费了他的时间、精力与金钱,他也在采访一开始就说,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并不像外人以为的那么严重。因为他一直在忙碌,甚至来不及庆祝重新做回无罪之人,“有野做係好幸福的”。

    同样的话,庄文强也说过。《无双》中,李问一直在虚构,没钱就制假钱,没有爱情就编造爱情。庄文强后来跟人解释,“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我们这代人,相信什么都可以靠自己的手造出来。”

    张伟全、田启文的身上多少还有这种信念,尽管前景注定了不容乐观。昔日的辉煌在田启文心中同时激起哀愁与动力,“就是因为悲观才要多做一点事,”他说,“大家都做容易的事,我喜欢挑战些难的。”

    张伟全没有想过退休,他平生最怕没事做,晚年落得在公园下棋、打牌的境地。田启文也是。他说自己还有点“臭梦想”和“臭脾气”——他指的是坚持。对于晚年,他的想象很具体。机器、灯光就位,他站在众人齐心营造的虚幻空间里,认认真真演戏,突然死去。拍戏中断,导演大怒,冲他喊:“演啊!”众人觉得不对劲,上前查看,发现他已停止了呼吸。

    这样看来,配角或主角,台前或幕后,繁华或没落,虽有区别,可至少对他们而言,重要的是仍在这个熟悉又早已变化的光影世界中继续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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